昨晚失眠.枕著枕頭.翻著徐志摩全集.看到這篇散文~~我所知到的康橋.令我心有所感的幾段文字加上圖片.剪輯如下
看這篇文章配Chopin Nocturne 蕭邦夜曲真是對味.先按PLAY鍵放音樂在細細品徐志摩............更能了解人是自然的產物.找回遺忘的精神生活
我的物質生活.是平民化的.我的精神生活.是大富翁
季精濃.Jason.Chinlong.Lee AM2:48/17-May-2008已預知的失眠夜
徐志摩
劍橋大學
「單獨」是一個耐尋味的現象。
我有時想它是任何發現的第一個條件。
你要發現你的朋友的「真」,
你得有與他單獨的機會。
你要發現你自己的真,
你得給你自己一個單獨的機會。
你要發現一個地方(地方一樣有靈性),
你也得有單獨玩的機會。
我們這一輩子,
認真說,
能認識幾個人?
能認識幾個地方?
我們是太匆忙,
大沒有單獨的機會。
說實話,
但一個人要寫他最心愛的對象,
不論是人是地,
是多麼使他為難的一個工作?
你怕,
你怕描壞了它,
你怕說過分了惱了它,
你怕說太謹慎了辜負了它。
我現在寫康橋,
也正是這樣的心理,
我不會寫,
康橋的靈性全在一條河上;
康河,
我敢說,
是全世界最秀麗的一條水。
河的名字是葛蘭大(Granta),
也有叫康河(River Gam)的,
你的注意早已叫克萊亞的三環洞橋魔術似的攝住
它只是怯怜怜的一座三環洞的心橋,
它那橋洞也只淹映著細紋的波鱗,
婆娑的樹影,
它那橋上櫛比的小穿闌與闌節頂上雙雙的白石球,
也只是村姑子頭上不誇張的香草與野花一類的裝飾;
但你凝神的看看,
更凝神的看看,
你再反省你的心境,
看還有一絲屑的俗念沾滯不?
只要你審美的本能不曾汨滅時,
這是你的機會實現純粹美感的神奇!
但你還能選你賞鑒的時辰。
但康橋的“Backs”自有它的特長,
這不容易用一二個狀詞來概括,
它那脫盡塵埃氣的一種清澈透逸的意境可說是超出了圖圖而化生了音樂的神味。
再沒有比這一群建築更調諧更勻稱的了!
論畫,
可比的許只有柯羅(Corot)的田野; Coroty作品
論音樂,可比的許只有蕭邦(Chopin)的夜曲。
Chopin Nocturne
在康河邊上過一個黃昏是一服靈魂的補劑。
啊!
我那時蜜甜的單獨,
那時蜜甜的閒暇。
一晚又一晚的,
只見我出神似的倚在橋欄上向西天凝望:
看一回凝靜的橋影,
數一數螺細的波紋;
我倚暖了石闌的青苔,
青苔涼透了我的心坎...
還有幾句更笨重的怎能彷彿那游絲似輕妙的情景:
難忘七月的黃昏,
還樹凝寂,
像墨潑的山形,
襯出輕柔瞑色,
密稠稠,
七分鵝黃,
三分橘綠,
那妙意祇可去秋夢邊緣捕捉,
...
住慣城市的人不易知道季候的變遷,
看見葉子掉知道是秋,
看見葉子綠知道是春;
天冷了裝爐子,
天熱了拆爐子;
脫了棉袍,
換上夾袍,
脫下夾袍,
穿上單袍,
不過如此罷了。
天上星斗的消息,
地上泥土裏的消息,
空中風吹的消息,
都不關我們的事。
忙著哪!
這樣那樣事情多著,
誰耐煩管星星的移轉,
花草的消長。
風雲的愛幻?
同時我們抱怨我們的生活,
苦痛,
煩悶,
拘束,
枯燥,
誰肯承認做人是快樂?
誰不多少地咒詛人生!
但不滿意的生活大都是由於自取的。
我是一個生命的信仰者,
我信生活決不是我們大多數人僅僅從自身經驗推得的那樣暗慘。
我們的痛根是在「忘本」。
人是自然的產兒,
就比枝頭的花與鳥是自然的產兒;
但我們不幸是文明人,
入世深似一天,
離自然遠似一天。
離開了泥土的花草,
離開了水的魚,
能快活嗎?
能生存嗎?
從大自然,
我們取得我們的生命;
從大自然,
我們應分取得我們繼續的滋養。
那一株婆娑的大木沒有盤錯的根低深入在無盡藏的地裏?
我們是永遠不能獨立的。
有幸福是永遠不離母親撫育的孩子,
有健康是永遠接近自然的人們。
不必一定與鹿豕遊,
不必一定回「洞府」去;
為醫治我們當前生活的枯窘,
只要「不完全遺忘自然」一張輕淡的藥方,
我們的痛象就有緩和的希望。
在青草裏打幾個滾。
到海水裏洗幾次浴,
到高處去看幾次朝霞與晚照──你肩背上的負擔就會輕鬆了去的。
這是極膚淺的道理,
我這一輩子就只那一春,
說也可憐,
算是不曾虛度。
就只那一春,
我的生活是自然的,
是真愉快的!
(雖則碰巧那也是我最感受人生痛苦的時期。
)我那時有的是閑暇,
有的是自由,
有的是絕對單獨的機會。
說也奇怪,
竟像是第一次,
我辨認了星月的光明,
草的青,
花的香,
流水的殷勤。
我能忘記那初春的睥睨嗎?
曾經有多少個清晨我獨自冒著冷去薄霜鋪地的林子裏閒步──為聽鳥語,
為盼朝陽,
為尋泥土裏漸次蘇醒的花草,
為體會最微細最神妙的春信。
啊!
那是新來的畫眉在那邊凋不盡的青枝上試它的新聲!
啊!
這是第一朵小雪球花掙出了半凍的地面,
啊,
這不是新來的潮潤沾上了寂寞的柳條?
靜極了,
這朝來水溶溶的大道,
只遠處牛奶車的鈴聲,
點綴這個週遭的沉默。
順著這大道走去,
走到盡頭,
再轉入林子裏的小徑,
往煙霧濃密處走去,
頭頂是交枝的榆蔭,
透露著漠楞楞的曙色,
再往前走去,
走盡這林子,
當前是平坦的原野,
望見了村舍,
初青的麥田,
帶一卷書,
走十里路,
選一塊清靜地,
看天,
聽鳥,
讀書,
倦了時,
和身在草綿綿處尋夢去──你能想像更適情更適性的消遣嗎?
陸放翁有一聯詩句:
「傳呼快馬迎新月,
卻上輕輿趁晚涼;
」這是做地方官的風流。
我在康橋時雖沒馬騎,
沒轎子坐,
卻也有我的風流;
我常常在夕陽西曬時騎了車迎著天邊扁大的日頭直追。
日頭是追不到的,
有沒有夸父的荒誕,
但晚景的溫存卻被我這樣偷嘗了不少。
有 三兩 幅畫圖似的經驗至今還是栩栩的留著。
只說看夕陽,
我們平常只知道登山或是臨海,
但實際只須遼闊的天際,
平地上的晚霞有時也是一樣的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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